塔子/
被lof吞了的文去wb/ao3找
wb离开我的网络世界
ao3/lof同名

【完结合集/Jasher】Tidal Wave

预警:RPS,OOC;年龄操作,19X18;不要在意细节,全都是BUG,因为作者就是个BUG。

部分情节鬼屋设定借了游戏《Outlast》的AU背景,精神病院逃生的故事,不了解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无恐怖因素。

部分情节有女装描写。

某种意义上的先婚后爱?

字数2w+注意。


BGM:Tidal Wave   By   Kiso / Rossy



Summary:一起去旅行这个提议是Asher先提起的,但他没想到旅行的终点是这个。

 

一起去旅行这个提议是Asher先提起的。

 

当时他们正在拍沙赞三的最后一个镜头,Zac和他随时准备交换位置。早就杀青的Jack不知道从哪里寻摸过来围观,并在众人不经意的时候爬上了永恒之岩场景的一座七宗罪雕像。

明明这几年已经见惯不惊,但Asher在看见坐在贪婪上的Jack探着头死命看着被一堆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围绕中的自己时还是笑场了。

“对不起,我的错。”Asher低下头不去看那个被道具组揪下来的男孩,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Jack倒是很有打扰别人工作的自觉,极有礼貌的道了个歉,紧接着又像来时一样幽灵一般的溜走了。

 

那是个仲夏季节,搭在洛杉矶的摄影棚闷热得很,扛着几十斤机器的摄像师的背心都湿透了,更遑论被各种灯光环绕,被道具服紧紧束缚着满身大汗的Zac。

Asher尽量用纸巾轻轻擦拭眉角,生怕毁了妆要重来一段,心下想的却是刚才Jack离开的身影。

盛夏烈阳,Jack穿着一条中学小孩才会穿的牛仔背带裤,露出的双腿细长,在他落地时似乎磕绊了一下。

想什么呢,Asher笑一下。他本来就是小孩。

 

最终一个镜头拍完,随着导演一声“cut”,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声欢呼。Zac给了Asher一个大大的拥抱,又用手故意把他的发型揉得乱七八糟。

“结束了,kid,有大把时间去度假了。”

已经19岁的Asher听了这称呼还是有点尴尬,他皱皱鼻子有点羞涩的环顾四周:

Grace跟一脸兴奋的Faithe聊着天,Ian对着正减肥的Jovan甩了甩手上的冰淇淋。

而那个刚刚还在胡闹的男孩不在这里。Jack总是这样,没有别人比他更热情和擅长玩笑话,但是有时候比别人更不合时宜的那个也总是他。

 

可Asher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说不上来为什么,Asher就是知道。

他知道Jack的古里古怪不是什么哗众取宠,不是什么任性妄为。他知道Jack只不过恰巧是条多了一段波频的蓝鲸,在必要的互通有无以外,另外的Jack没有人能发现。

Jack也不见得乐于让别人发现。

 

Asher这么想着,便像他一直以来扮演的Billy一样,熟练的避让开服装师的关注,偷偷离开了摄影棚。

他不知道去哪可以找到Jack,也不知道自己偷溜出来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一段旅程的终结给了这个一直以来彬彬有礼的男孩不一样的想法。况且,管他呢,Asher可是师从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坏小子Jack四五年了。

也兴许是这点师徒情谊带来的心电感应,Asher没走两步就见到了Jack。

 

他们的摄影棚搭在了洛杉矶郊区,遍布参天的森木的某一处,大多是杉树或是梧桐什么的。Asher沿着被印上一串脚印的杂草丛寻过去。Jack的脚步和他的脾性一样急切,这很好认,旁人大踏步的路程,Jack要多走好几步。

那天天气很好,树冠间隙泄露下的阳光形成一束光路,给这条Jack走过的小路染上了一点黄金的余韵。

Asher低着头,将自己的脚落在Jack的脚步上。

那男孩的脚比自己小了一点,频率也让Asher走得乱七八糟。Asher被自己这点傻气逗笑了。

猝不及防,Jack的声音从天空中响起:

“告诉我,Asher,你能分辨出那几个七宗罪吗?”

 

Asher抬起头,看见那穿着背带裤的不老实的男孩正坐在目测两米五高的杉树枝干间晃着腿,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自在得像个丛林出身的小精怪。

Asher记得Jack穿了一双皮革制的凉鞋,也不知他怎么靠这双难走的鞋子爬上去的。

见他没说话,Jack又重复了一句这个像是什么困扰了他多年的宇宙难题:“嘿,Asher,你有听见吗?七宗罪到底谁是谁啊?”

Asher把双手插进兜帽衫的口袋里耸耸肩,咧开嘴笑了:“唔,我想就连Dr. Sivana也得思考一阵儿。”

 

Jack在Asher逐渐适应阳光的视线中做了个鬼脸,手指在树干上漫无目的的滑动,那双裸露在外的双腿更是晃得起劲。

Asher发现他的左腿上有一道明显的擦痕,显然是刚才Jack爬上雕像时蹭上的。

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并不常见,这应该是小学或者初中学生,满肚子无处发泄的精力在自我挑战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之后留下的勋章。

某种意义上Jack一点不像个成年人,Asher也想象不到Jack成熟的感觉是什么样。

“下来,Jack,”Asher朝着树上的那家伙点点头,“回去给你的腿擦点药。”

“哦,”Jack歪歪脑袋,脸上表情很明显在琢磨什么坏事,“接着我。”

 

在Asher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Jack已经扑下来了。

那画面有点像个慢镜头。Asher能看见Jack飞起来的卷毛下露出的光洁额头,能看见Jack脸上一点不担心的坏笑,能看见Jack骤然亮起来的眼睛。

身边是树木和草丛,脚底下踩着的落叶发出嘎吱声,昨天刚刚下雨,空气中的潮气带着点泥土和植物汁液清新的香气。

Asher几乎是下意识接住了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孩。他被冲得后退几步又急忙稳住——感谢上天,感谢他一直以来的锻炼成果以及Jack近几年有一搭没一搭的瑜伽训练。

 

“Jack!”Asher想瞪一眼这个差点受伤的坏小子,却没想到Jack把他那一脑袋卷毛埋在他颈窝使劲蹭得他发痒。

Asher一直怀疑Jack有点过分的皮肤饥渴症,他如果不像一对兔子一样和Asher凑在一起就会不舒服的那种。当然,Asher自己也不遑多让。

今天是补拍冬天的戏份,Asher现在还穿着那件红色兜帽衫,那绳子被绕在Jack手指上晃悠,整件衣服现在被Jack拉扯得有点变形。不过没关系,可能连服装组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复刻了有多少件。

这两年的Asher长高了不少,脸上的棱角也逐渐冲破了婴儿肥。

Jack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看着他大笑着说:“那就下次再见了,Billy Batson。”

 

的确,哪怕是在精打细算的桑导手下,电影后期剪辑也起码要耗费半年乃至一年。而他们要上学,要拍戏,Asher也要搞自己的唱片——也许下次见面就是一年后的宣传期了。

他的Freddy Freeman半点不在意腿上那块青紫,轻巧的跳开之后专门寻着突破地面的树根走,手上顺便把自己那头卷毛揉得更乱。

他像一头刚学会走路的撒欢的鹿,或者像揣着怀表奔向兔子洞的兔子先生。

Asher看着这个撂下一句重磅炸弹之后立刻浑不在意的小混蛋,有点恍惚的问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后来他跟Avi聊起时令他弟弟本来就显得冷漠的脸更是蒙上了一层嫌弃。

“Asher Angel,”Avi透过视频费解的看着他,“你不觉得这很基吗?”

 

可是当时的Asher没想到别的,他的吉他弦,他的篮球场,他没想到别的。

他只是看着那个踩着凌乱的步调蹦蹦跳跳的男孩背影问了一句:

“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所以Asher跟Jack坐进同一辆车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其实他们完全是脑门一热随便拍板连个旅行攻略都没做过。

一直忙于演戏把身外旁骛都交给父母的Asher看了眼副驾驶更显然不打算组织任何安排的Jack清了下嗓子。

“所以,四小时车程,我们要不要先拐去棕榈泉奥特莱斯购物?”

Jack用那种“难道你疯了吗”的惊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们两个去干嘛?去买情侣装吗?”

 

也是。Asher耸耸肩踩下油门,他们的目的地可是拉斯维加斯,永远不愁会有没安排的地方。

去程的路上甚至有点堵,夏天的气温蒸腾起来在柏油马路上折射出在晃动的空气,路边野生野长的毛毛草有点像某种巨大的羽毛笔。

Jack把脑袋搁在窗户上对着外面干得有点蔫的草丛昏昏欲睡,并且在一个刹车以后直接撞在玻璃上“嗷”的一声醒来。

刚睡醒的Jack有点懵,他抽抽鼻子,问:“你这车里是什么味道?”

Asher没有分心,他漫不经心的回复:“好像是转机时随便选的,高缇耶还是什么——”

 

这是种打了个擦边球的木质香,带着点甜和奶味。

Jack换了个方向看着Asher认真开车的侧脸,看他打理清爽的发型,看他长得有点过分的睫毛,想他是不是还喜欢吃那款甜食。

这什么万恶的帅哥。Jack把冰可乐怼上Asher的侧脸,恶狠狠的说:“找个服务站休息一下。”

 

Jack从洗手间里出来时,Asher果然已经被一群姑娘,还有小伙围住了。一般他们的粉丝还是很有分寸的,但架不住Asher的好脾气。

Jack对着迪士尼王子的营业手段翻了个白眼,侧靠在一边点了个热狗。

他有点捉摸不透Asher,Asher会因为他的笑话笑到起不了身,也会纵容他对自己各种黏糊的上下其手。

然而他总觉得,自己在Asher眼前,只是团随时不知会去往何方的风滚草。Asher能看见他,只是因为Asher那双该死的桃花眼不会错过任何人。

Jack撇撇嘴,插进人群:“劳驾了各位,我们要出发了。”

 

Jack生气时像只塞了一嘴榛果的花栗鼠。

不过Asher也不担心他会气很久,他了解Jack,每天的情绪不大起大伏几次就不算是Jack的日常了。

不过在他们驶入拉斯维加斯看见漫天的烟花时,Jack还在生着闷气吹自己的额头上长到遮眼的刘海。

这可就不寻常了。

 

拉斯维加斯的夜空没几颗星星,不过没关系,它自己就是星星。

不知道是哪个酒店突发奇想点燃了无数烟花,本来就是不夜城的地方变得更加炫目。

街上人声鼎沸,音乐喷泉旁边有人群正在欢呼。

“你说是不是有人在求婚?”Asher看着坐在他副驾驶上的人,Jack仰头望着火树烟花,眼睛里倒映着一点来自花花世界的光。

Jack把车窗放下来,半趴在车门上,嘴里却说着不相关的事:

“我要通通风——你身上沾了别人的烟味,Mr.Angel。”

 

哇哦,这个偶尔出门连双合适的鞋子都懒得找的,就连杂毛丛生的眉毛都是今天早上Asher给按住强制修剪好的小疯子居然还要嫌弃好好先生Asher Angel身上的烟味。

Asher也跟着看看天空,在烟花炸裂的震耳欲聋声中说:“那该怎么办呢?需要我换一身衣服吗?”

Jack看他一眼,那双大得快脱了眶的眼睛跟着转了转。他一拍手:“我有个主意。”

 

于是穿着沙滩裤老头衫的两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时,Asher想死的心都有了 。

Jack推推他:“别摆出这张脸,想想去哪里玩吧。”

 

当然是赌场。

Asher跟着穿着夹脚拖鞋吧嗒吧嗒走在赌城大街上的Jack,一副要逛遍所有赌场的气势。

路过威尼斯人酒店时,被复刻的圣马可广场上热闹的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果然是婚礼。”Asher看着行走在人工运河中的贡多拉上的一对情侣,那新娘只草草戴了顶头纱,和新郎在船头接吻时像电影里一样翘起了一只脚。

兴许是这个城市点燃了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除了每座桥、每条河以外,所有人的尖叫和善意的笑声都是见证者。

像被世界遗弃,也像遗弃了世界。就我们两个人,在听不懂的语言缠绵的低语下,随着水流摇摇晃晃。

 

Asher偏过头看着Jack,忽然好奇他将来的婚礼是什么样。

他们是穹顶上的彩色玻璃,换个角度就有不同的光。毕竟他们还太小了,眼前有太多未来。

 

Jack戳戳他:“我敢打赌你将来一定不敢这么结婚。”

Asher跟着他的视线看着那束飞在半空的捧花——白色玫瑰,精巧而恬静。

“你将来一定会提前规划一年,给你妻子一整个酒店的回忆。我敢打赌,”Jack躲开的那捧花,落入了他们身后的女孩手里,“你肯定不敢。”

 

Asher伸出手摘掉落在Jack发际的一片白色花瓣,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Jack想了想,跟着哼了几句走调到宇宙另一端的意大利语歌。

他哼哼唧唧的说:“没想过。兴许有辆樱桃色的车。”

 

 

可再没想过也不会是现在这场面了。

宿醉醒来的Asher头痛欲裂,跟他趴在一张床上的Jack的脚上还挂着一只顽强的拖鞋。

他环顾四周,辨认出这确实是他俩订的酒店。

 

他还能记得Jack在老虎机前耽误了许久,那种突然的兴奋劲儿把他俩按在原地半天。直到后来Asher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收了筹码,Jack才算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三个图案。

“悠着点,朋友。”Asher看着Jack耳朵边别着的一朵小小的白色玫瑰:来自那拿到捧花的算是他俩的粉丝的女孩。

这是第一杯酒的开端。

 

轮盘赌桌旁边的脱衣舞女郎抛了个飞吻,Asher无济于事的蒙住了身边刚成年不久的某人的眼睛。

他可能是喝了半瓶杜松子酒,而且鬼知道调酒师在里面掺了什么。

当时Asher扯开领口上台跟着那驻场歌手一起唱的什么歌?唔,Sexy Back——回应他的是Jack在底下故意学着迷妹的“Asher Angel!”

自助餐很好吃,鸡尾酒调制得也刚刚好。Asher的头脑里拥挤得像某个货运车舱。

有玫瑰花味儿和一点点刚长好的柠檬清香——

后来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像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冒险。他能记起来的片段里零零碎碎,充满了Jack的大笑和明显喝多了带着水雾朦朦胧胧的双眼。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Asher揉揉额头声音不自觉的带了点不耐。

“客房服务。”外面有人在说话,引得床上的Jack翻了个身露出了肚皮。

Asher随手把被子扔到睡得死死的Jack身上,一路走一路把肉眼可见被撞了一地的各种家具扶好。

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随意整理了一下,打开了门。

 

“新婚快乐!”

Asher发誓他一直以来管理良好的表情在看见门外巨大的巧克力塔时彻底裂了。

 

这不是玩笑。

他把床上的Jack哄醒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对着放在床头的结婚证书发呆。

装裱完好,烫金字样,打印出来的可爱花体字满是祝福之意。

那上面的签名他每一天都要写上几十次。

 

这不是玩笑。Asher坐在床边发呆,他觉得嘴里发干,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看赤裸上身的自己,心道完了。

Asher闭了闭眼,心一横总要面对——

 

“Jack。”他郑重其事的看向另一个当事人。

结果Jack正舔着自己的手指,听见Asher的声音转过头来。

 

“怎么了,巧克力很好吃啊?”

 

 

“唔,”Jack看着手里的结婚照指指点点,“这身衣服可真够丑的。”

应该说不光是衣服丑,这张在婚姻登记处草草拍下的大头照里,两个人显而易见的喝得彻底嗨了。

Asher由此相当怀疑当地政府部门的业务能力,他断片的记忆一度自我补完了一个他和Jack双方都被绑架且以结婚为威胁的故事——

然而照片不会骗人。

Asher看着照片里半搂着Jack肩膀的自己十分怀疑此生他的嘴角是否真的能扯到那么高。Jack也一副喝茫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样子——如果这上面不是他俩的话,Asher不得不说这对酒鬼看起来还真的挺般配。

更别提那两件莫名其妙领口开到不可思议——这令Asher有十分不好的联想——的印花衬衫有多挑战Asher的品味了。

 

“呃,”Asher拿拳头抵了抵嘴唇,终于下定决心,“Jack,你没事吧……”

Jack有点莫名其妙,紧接着他发现Asher的目光游移在自己的腰臀之间,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拖长声音回答道:“没有,没睡,我们还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假如我也没睡你的话。”

他伸手捏了把Asher的腰——顺手碰了碰他难以企及的八块腹肌,见Asher只是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而不是痛苦的后退,于是Jack放心的笑了:

“很好,朋友,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然而它就是发生了,”Asher十九年来从未遇到过这么一言难尽的事情,“Jack,听着,咱们去登记处把它撤销吧——”

“可是行程都安排好了啊,”Jack理所当然的说,并且从他那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沙滩裤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更是乱七八糟的纸张,“呶,我都安排好了。”

 

看来我昨天还错怪他了。Asher接过这张活像人体解剖图一样的规划图,那上面各类发散的箭头如同血管一样遍布了地图的整个画面,并有许多或涂或抹的小小注脚。

Asher只看了两眼就看出这规划的精细程度在JDG领域内完全是名列前茅,他看着“必去!”、“当然”诸如此类的字眼上的感叹号和红色圆圈,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难说出口。

这有点像几年前他们出的周边,好像活的Freddy Freeman就在他身边做手账一样。

他发现不止是自己在期待这次旅行。

 

“况且,”Jack伸出手指摇了摇,“突然结婚不算什么,第二天就离婚可就不太好了吧——对不对,迪士尼王子?”

Asher不得不说他有点被说服了,他家庭和睦,对离婚这事的印象除了麻烦还是麻烦。邻居家那对小夫妻算是达成共识,这手续貌似还拖了大半年。

 

大半年呢,他想。而他俩的时间只有现在。

“行吧,”Asher耸耸肩,“等旅游过后,再回来试试。”

Jack倒是没回话,似乎看他的脸看出了神。总是整装待发的Asher被那双褐色的眼睛看得有点紧张,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吗?”

下一秒Jack的手也跟着抚弄上来。

Jack的手很软,带点肉,跟Asher因为锻炼磨出茧的手指完全不一样,像是很好抓的样子。

“别动,”Jack说,“你脸上有一根睫毛。”

 

Jack离得有点近,他离得总是这么近。Asher觉得他凑在自己眼前的呼吸都快能把那根睫毛吹走了。

“许个愿吧。”Jack捏着那一根不知道来自谁的睫毛,像是拿着什么仙女棒一样。

Asher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他说:“我就许愿我们能顺利离婚吧,早日解决这麻烦。”

 

Jack点点头,摊开手掌把它吹走:“那待会我们去打枪——哇哦,”发现Asher忽然僵着脸吞咽了一下口水的Jack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黄色废渣。”

“真的打枪,真的。”他比了比手势,“承认吧,Asher Angel,你就是想睡我。”

 

“不是——”Asher叫冤,“非常时期你不要用这种暧昧的字眼——”

“好吧公主,”Jack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我要先洗个澡,毕竟不能给我太太丢人。”

 

在抱枕砸到刚刚关闭的浴室门上之前,Asher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出这么Sissy的事情。

这行为换来的是Jack在浴室里模糊的大喊:“Asher Dov Grazer,我娶你之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Asher绝望的闭上眼:我娶你之前,可是太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伸手去拿那块被Jack啃了一半的巧克力塔,心下赞赏酒店的先见之明。

 

现在恐怕只有甜食能安慰我了。

 

 

Asher给自己争取的第一项婚姻权益居然是让Jack穿上自己的衣服,正常的、清爽的、远离格子沙滩裤的衣服。

在糟蹋自己美貌的路上渐行渐远的Jack对着镜子欣赏了许久:“很好,继续保持。”

Asher决定不跟这个只敢过嘴瘾的小混蛋计较,他把教练交给他的隔音耳机给一副神游天际表情的Jack戴好,并在反复调整之后凑在Jack耳边:

“Dork。”

“嗯哼,”面对着荒漠与漫天黄沙的Jack看他一眼,“我听见了,Mrs.Grazer,有何指教?”

“你完了,Jack Dylan Grazer,”Asher喃喃自语,“你完了。”

 

他当然不可能拿着真枪实弹对着Jack,相反Jack对将这些子弹打在Asher身上跃跃欲试。

Asher叹口气,在Jack背后“RPG!”的呐喊声中选了一把银色的犀牛左轮。

转轮弹膛是六边形,短而精致到冷淡的手枪。

Asher隔着护目镜垂下眼,将点三八子弹一枚一枚放入枪膛。他不打算在导轨上加上任何战术配件,手上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衬着裸露枪身的银色泾渭分明。

Asher后退半步,拿空着的手揉了揉还在认真挑选枪支的Jack的头发。

“没有RPG。”他冷酷的说,紧接着大踏步踏入了靶场。

 

Asher素来是好看的,英俊的,Jack能把世界上的一切形容词堆到Asher身上。

然而这些和现在的Asher不一样。

漫无边际的荒野之中,Jack从Asher被工装裤束紧的腰,看向他穿的那双线条流畅的靴子边露出的脚踝。

他的手臂,Jack感觉自己的嗓子收紧了,那随着Asher的动作而滑动的肌肉。

Asher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个最合适的姿势,半眯着眼找到那准星觇孔。

他好像比那枪还要冷峻。

 

Asher射击时,随着后坐力爆发的破空声炸在Jack被保护良好的耳朵里。

一击即中。

 

而Jack早就知道中枪的不止三十米外的那个靶子。

 

然而他不能表现出来。

在Asher半揽着他的腰帮他整理动作时不能,在Asher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抬高拿枪的手臂时不能,在Asher帮他选了一把称心如意的M16时不能。

狙击枪的枪托搭在肩膀,他的脸靠在硝烟味儿浓重的枪管上。

Jack的血液沸腾,分神到那股他记到现在的木质香,而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

 

 

他们开着越野车在沙漠里狂奔的时候,Asher明显感觉到Jack的情绪不高。

沙漠里荒无人烟,旷野连接天际,没有路,Asher踩下一脚油门放开方向盘任它七扭八歪的狂奔。

 

Jack跟着他尖叫大笑,敞开的顶篷刮进来干热的风,瞬间带走了两人脸上与嘴唇上的水分。

“嘿,Jack,”Asher斟酌了一下,“人总是各有所长,你瞧,你的滑板可就比我强多了——”

Jack的声音在听了这话后变得半死不活:“你唱歌比我好多了。”

“可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孩子——好吧,”在看见Jack的白眼后Asher改了口,“最棒的大人。”

“这还差不多。”

Jack回复了缩在车窗边的固定姿势,一个角落,一个把自己团起来的安全的姿势。

 

Asher知道这代表他在不安着什么,却总也闹不清楚缘由。

每当这个时候,Asher能做到的只是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等着Jack脑内一场大戏落幕,他想开,或者没想开;他扔掉,或者没扔掉。

Asher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情商、营业能力和好脾性这时候都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些情绪和想法把Jack淹没。

然而Jack会回来的,他在深海中漫无目的的游走,是一头辗转到数千里外的鲸鱼。

他带着自己不同频率的骄傲,独自歌唱,独自行走。

 

声呐打在岩石壁上有回应,落在珊瑚丛中有回应,而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同类们,却不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可哪怕他不在意,Asher也十分愿意做个海边的灯塔。

等Jack抛开一切,找一条归途。

 

Jack听着耳边的风声陷入恍惚,还带着雀斑的脸终于在这安静中转了过来。

“放首歌听吧,Mrs.Grazer。”他揉揉又开始犯困的双眼。

 

Asher叹口气,不理会这个称呼:“你想听什么——”他打算连上蓝牙。

“随便吧,”Jack说,“配合这气氛的,教父的OST什么的,你知道,”他皱皱鼻子,“别放你那些甜了吧唧的情歌。”

 

毕竟你要知道,听歌时如果没什么人可想,也是空空落落的。

 

 

 

Asher办完退房手续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Jack半靠在酒店大门口的大理石柱上,盯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展示给他的星盘,饶有兴趣的点点头:“然后呢?”

其中一个拉丁裔女孩用掺着磕磕绊绊的西语的英语说道:“两个处女座都是土象星座啦,契合度很高的,但只是慢热。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可能就是命运吧。嗯……”那女孩略微有点紧张的抬头看他,“你方便给我们个联系方式吗,我回去算算上升下降再发给你?”

Jack眯起眼睛,露出个狡黠的笑脸来。他正打算说什么,就被一只装满了热咖啡的杯子贴了贴脸,紧接着被Asher轻轻的搭住了肩膀。

“不行哦,”那人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Jack整个人埋在长袖衣里面乖乖捧着咖啡杯暖手,顺便侧过头看着正低头研究攻略的Asher。

他有点发烧,可能是被沙漠不同于以往的风吹出来的头痛。这个柔弱的懒骨头拒绝了Asher留他在本地休息的建议。

“别管我,我总是这样。”Jack摇摇头。

有点孱弱,却也不抗拒展示孱弱。

Asher有点无奈,但他一如既往的不擅长拒绝Jack。

 

他们刚刚从租车点提了车,打算直接奔往内达华东麓的死亡谷。

Jack又兴致勃勃的查找了不少攻略,看得眼都花了依然无法取舍。最终还是Asher叹了口气,直接拍板。他们打算以Vegas做锚点沿着辐射线出行,像Jack那张蜘蛛网上一样。

连我这一身裹得像熊的行头都是他置办的。Jack想着。

Asher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时轻点出声,脸上神情严肃,好似面对结婚申请。德系车空间巨大,他长腿放松,脚上黑色钉靴更衬得他容色逼人。

“哈哈,”Jack忽然笑了,“我是不是有点傻啊,成年人了还和小女孩凑趣聊星座。”

Asher闻言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开,他看向Jack,眼光倏然活泛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俯过身来,帮Jack把领口收收紧:“是有点傻,”接着点点头,“从没长大过。”

Jack看着Asher忽而靠近的脸,心下自嘲:

这姿势倒是应该去讨个吻。

 

一路上他们路过许多小教堂——拉斯维加斯也号称结婚之都,各种配置倒是齐全。

Jack出神的看着眼前教堂的穹顶。

回廊处有风,没有礼拜的教堂与随时人声鼎沸的大街对比冷冷清清。今天天气有些阴凉,早晨十点的天空刚刚蒙蒙透亮,丝丝的阴云迟缓的移动,遮掩着冷白色的光。应该说不愧是复制性冷淡的北欧风格,这路边教堂的风格也是冷峻而高大,除了不由自主放轻的呼吸声便只有哒哒的脚步回音。

周遭停泊的车辆里,有人特意下来拍照,有人发出接连的感慨。

只有Jack感受着Asher的按在他额头上试着体温的手,在想着一些渎神的字句。

 

见鬼的,这个烦人的向来做惯兄长的人是Jack偷来的。

可是Jack只想留住他多一会儿。

只一会儿,因为Jack有自己的傲慢,也因为Asher他永远值得。

 

 

五年前。

Asher早早走进华纳的试镜室时没想到已经有人占了,那人靠着镜面折磨游戏机,听见声音转过身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这很不常见。

一般的试镜过程都是演员们挨个排队,等各位大佬甄选。这是Asher第一次得到这么大IP的机会,小小年纪的他激动得甚至有点睡不着,于是一大早就赶来,并甩了去停车的经纪人老妈提前感受一下Shazam的气氛。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来选什么角色。

十三四岁的Asher面对漂亮女孩还是会紧张,他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裤缝,说话几乎带了点破音:

“你好——”

 

那女孩上下打量着他,上翘的小鼻子可爱的抽动了一下,她手里随意的拿着新款游戏机,抛上去,又紧接着接住。

Asher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画面停滞在《蝙蝠侠:阿卡姆骑士》的处决画面上。

“你好。”她回应道。

紧接着她爬起来拍了拍短裤上的尘土。

Asher还想说些什么,却意外的越来越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

 

而Jack看着这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只起了一点捉弄的心。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男孩有一张正统的帅脸,奶声奶气还有种莫名的矜贵。虽然现在的棱角还掩藏在婴儿肥下,Jack能看出这双绿色的狗狗眼将来会怎么大杀四方。

像一棵亟待开花的树。

兴许是榕树,他开着小差。巨大,包容,还带着点温柔。

 

Jack打算说点怪的,他转转眼珠,笑容像夏日里融化的冰淇淋。

“你知道罗马人用尿刷牙吗?”

 

Asher终于在Jack发出那年纪的小姑娘基本不可能发出的张狂大笑中认出了他。

我那四遍《小丑回魂》都看到哪里去了——

 

他可能是Asher十几年人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了。

而且是Asher接下来的人生中依然最好看的男孩。

 

 

死亡谷真的是很奇怪的去处。一面寸草不生,一面又热情包容得过了头。

Jack在车上睡这一觉恢复了精神,Asher看着他倚靠着登山杖还在峭壁上蹦蹦跳跳的背影不时心惊肉跳。

“Jack,慢一点。”Asher心说自己对London都没这样费心过。

“嘘。”Jack光着脚踩在细沙上,他半压下腰朝着远方指去。

 

漫天遍地的红沙漠静默的矗立,姜黄色的植被零零散散,干枯的树木像是亘古不变的化石,被远处阳光绕上一层晃眼的金边。

Asher顺着Jack的视线向外看去:那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直角羚羊。

 

“你知道野生的直角大羚羊在七十年代就绝迹了吗?”

Jack转过头看着他,这人从来不在意防晒,哪怕在遮阳帽的保护下也就一个下午,Jack的脸上就泛起了一层红色的晒斑。

像是喝醉了酒,也像是因为激动而脸红。

不知怎的,Asher已经修炼出了一项专门针对Jack的技能。他很是能分辨这个小骗子的话术。

Asher知道现在的Jack在讲真话,也知道Jack那份似乎在努力按捺的兴奋不是作假。

 

“和你在一起总是遇见奇迹。”

Jack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就像太阳落山后,他们在死亡谷天空看见的星。

 

龟裂的地表,蒸腾的气温,死亡谷是地球的一条伤痕。

四下无人,安静得只有彼此。他们走在童话里,乱石和枯木错落有致形形色色,天地间唯一染上颜色的就是斑驳的光。

 

“我们要比星空跑得快。”Jack笑眯眯的说。

Asher开车向大漠边缘行进,追寻着那一点好运气。

而那四散的星光逐渐炸开天际,追随着他们寻觅的脚步,迅速翻滚出一片难以言表的壮丽。

“是精灵呀。”Jack望着天空。

“对。”Asher笑着看他。

Jack转过头来,目光描摹着Asher在星光下半明半暗的脸庞线条。

他的双手牵着自己时很有力,他的嘴唇应当是很好亲。

他是音乐中的每一声定音鼓。

他是引着Jack枕着星空与极光入梦的向导。

 

星光是来自宇宙另一端的声音。它的故事和情节早在这漫长道路上消耗殆尽,只留下一尾令人遐想的余韵。

它是不是也爱过一朵玫瑰,在直奔地球的路上看见的每颗星星,全都因此开出了花。

 

Jack觉得死亡谷是个适合做梦的地方。荒漠中的绿洲,让人有被流放的错觉。

那天晚上他给自己编织的梦想中,有糖果有香料,是海洋跟星空,而无论如何,Asher却是其中永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关风关月,更关于你。

 

 

那是拍摄第一部沙赞电影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电影的进程刚过一半,他们还是认识不久的新朋友,还只是JonahBeck和Eddie Kaspbrak而已。

不过年龄和法律给予他们的假期很容易让几个孩子凑成堆——每当这种时刻Jack就不会埋怨自己长得太慢了。

 

前一天他们这群孩子去了枫糖工厂,作为甜食爱好者吃得心满意足。

“所以明天呢?”Grace居然比谁都兴奋。

“去水族馆吧,”Ian打开手机,“我之前查到附近就有。”

Jack本打算嘲笑一番这什么情侣约会安排,结果就见Faithe一脸迫不及待,只得将那句玩笑话咽进肚子里。

他可是个相当称职的哥哥。

 

结果下一秒Asher就接手了叫早服务。

“那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出发,我来开车——”

Jack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可是我想坐公共交通,”他转过头看向还在摆弄手机的弟弟,“Ian,那附近有地铁吧?”

Ian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有倒是有,可你要早起床一个小时诶……”

“没关系,”Jack看着Asher粗声粗气的说,“你们开车去吧,我自己早起就好——”

果然,Asher笑着说:“那我陪你吧,让Grace送他们去水族馆。”

 

Asher总是不问缘由的对他好,不知为何这令Jack十分苦恼。

那些被他忘得差不多的恶作剧,婴儿爽身粉什么的,好像从来没有让Asher生过气,一方面或许有Asher怕引来更多的捉弄以外,除此之外Asher从来没表现过他的负面情绪。

然而这似乎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只会让小疯子更想看见Asher游刃有余的破功。

假如Jack有在一般中学读书而不是请了家庭教师的话,他应该能很快发现:他这行为跟青春期的混小子去揪喜欢的女孩的麻花辫一样幼稚。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宿舍睡得东倒西歪的Jack被Asher叫醒。

“什么、什么?”被贴在脸上冷冰冰的物件惊醒的Jack模模糊糊的问。

“胡萝卜汁,”Asher回答,“快醒来吃早饭,Jack,我们马上出发。”

Jack在自己的床上翻个身,直到Asher把那瓶胡萝卜塞进他的睡衣才算惊醒。

“AsherAngel!”

结果Asher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唔,看你那么瘦,没想到肚子上肉还挺多。”

 

所以Jack坐到地铁里的时候还在拒绝与Asher沟通。

他相当接受和欣赏自己的小肚子,但被一个人见人爱的校草点出来这一点就有点让人不高兴了。

他只是婴儿肥!

 

Asher把脸隐藏在兜帽里,一手插兜一手拉着地铁上的手环:“真的?Jack,你为这事跟我生气?”

Jack看他一眼,看他露出的挺直的鼻梁:就连这里都写着校草几个字。

清晨的地铁上空荡荡的,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然而Asher没有找位置,只站在他面前,半低着头看着他。Jack的目光从Asher脚上的运动鞋移动到Asher的喉结。

他能想见兜帽阴影下那双绿色眼睛里的茫然和困惑。

迪士尼公主,单纯善良会原谅全世界的样子。

不知怎的Jack和自己闹的那点别扭突然就消散无踪。

 

“不是,”他很疑惑自己在否认什么,“啊我也不知道。”

行吧。Jack可悲的想,这冷战或许仅仅维持了十分钟。

“那就好。”Jack能感觉到Asher随着这句话的到来而变得十分轻松。

他难道不知道这么一副真诚而又好骗的模样会引来什么吗。

Jack有点头痛,他又要在自己的宝物箱里挑选一些专门针对Mr.Angel的小把戏了。

 

他只在Asher凑在他身边坐下放松他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时表达了小小的抗议。

“整个长椅都没人坐,你为什么要坐在我身边?”

Asher理所当然:“你是我朋友,而且现在是冬天。”

 

于是当睡着的Asher把他的头靠在Jack的肩膀上时,Jack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们起得确实有点早。Jack向来精神旺盛,视线从地铁的显示屏上看到各个站点的示意图。

一站、两站……他漫无目的的数着。只当身边人在自己脖子上的温热呼吸从未存在。

 

这两天的Asher确实很辛苦,虽然比不得Zac的动作戏,但是也差点吊了威亚——不过挺帅的,Jack不得不承认。

Jack还不知道这部电影上映后的反响会怎么样,他和Asher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他和Asher的友情会有什么发展。

十几岁的他们都很忙碌,忙于马不停蹄的梦想,忙于兵荒马乱的青春。

 

而现在这个Asher带着浓重的眼袋靠在他窄窄的肩膀上放心酣睡的早晨,这段十几岁的忙里偷闲。

当时的Jack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们几乎是和Grace带领的大部队同步到了水族馆。

他们两个似乎是错过了什么话题,见面时Faithe正叽叽喳喳的说着住在水族馆。

“啊你们终于到了,”Jovan朝他们挥挥手,“你们想住在水族馆吗,我来给大家买票?”

 

Jack刚想点头却想起Asher的黑眼圈,他转头看向Asher。

当然了,Asher不会扫任何人的兴,也不会辜负任何人。

他点点头:“当然。”

Jack咬咬自己的嘴唇:“当然。”

 

水族馆里温度有点高,直到Asher脱了外套Jack才发现他俩穿得是同款阿迪。

“呃。”他的脸上温度似乎也有所变化,得感谢水族馆昏暗的光线和头顶望不到底的深蓝。

 

Jack看着游鱼逡巡,听见身边的男孩问他:“像不像星空?”

他给了Asher一个眼神,Asher做了个鬼脸:“像不像放大的星轨?”

 

很像。突如其来的鲨鱼好似冲出地平线的月亮,那些鱼,那些海藻,就是飘浮的大朵大朵的游云和与浓云夹击的星辰。

蝠鲼从他们的头顶翱翔而过,遮天蔽日,身后涌动着带气泡的海水。它是在万丈深渊里飞行的青鸟。

 

Jack 不习惯这沉默,他说:“哦,它简直像个煎饼——”

Asher还是因为他这不高明的笑话微笑起来,眼睛也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几乎能看见Jack的倒影。

 

当天晚上他们选择了在水族馆地面上睡睡袋。

当然也可以选择去住水下酒店,但小孩们是肯定不依的。

 

虽然Jack也喜欢这种露营的感觉,但是在他感受到硬硬的地板硌到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后就有点后悔了。

他听见Grace和Faithe正说着悄悄话,自己也跟着偷偷换了好几个姿势。

太硬了。

Jack有点烦躁。

没想到离他不远的Asher居然听见了这点动静。

 

“怎么了,Jack?”Asher的声音睡意朦胧。

“没什么。”Jack安静下来。

结果Asher只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这个专制的、力气极大的兄长有些过分称职了。

“分你一半睡袋,”Asher打着哈欠,“两层睡袋应该就舒服多了吧,豌豆公主?”

 

照理说Jack应该对着Asher英俊的脸庞揍上一拳的,然而他没有,他只是盯着Asher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半明半昧的侧脸。

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有会哑口无言的时刻。

 

在Asher陷入彻底的睡眠之前,他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梦话。

“什么?”Jack没有听清。

“我是说,”Asher的声音渐小,“以后有机会去看蓝鲸——”

 

Jack没有回话。

他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看这离他十公分近的男孩的侧影看上整整一夜。

 

 

 

拉斯维加斯周遭自然也是有水族馆的。

然而Jack没把这项目安排进去,并且说了几句Grace听见一定会揍他的话。

他耸耸肩,说:“哥们,我们都成年人了,还要沉浸在海洋奇缘里吗?”

所以Asher饶有兴趣的跟他讨教:“那么我们要去什么成年人应该去的地方呢?”

“当然是鬼屋!”Jack用一种“Ta-Da吓到你了吧”的语调夸张的说。

Asher不知道之前还略有期待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很好,”Asher拍拍手,“很有格调。”

 

Jack的优越感没保持多久。

在他戴着眼罩被工作人员引导着和Asher分开以后,作为两部既叫座又卖座的恐怖电影的主角之一,一直为此自傲的他有点莫名的慌张。

这很容易理解,在《IT》片场他们再怎么即兴发挥也是有剧本大纲的。况且,Pennywise可是Bill Skarsgård演的!谁会在看过这样一张脸以后还会害怕他们的对手戏?只会美化成美女与野兽(并且说不定谁是美女)罢了。

 

而现在不一样,Jack并不知道这个破败的精神病院外观的鬼屋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引导他的stuff一直不说话,而且冰凉的手掌也有点粗鲁。

等出去一定要给个差评。眼前一片黑暗的Jack无聊的想着。

而在对方开口说需要捆绑请配合时,Jack终于有点迷茫的说:“啊?真的假的?”

工作人员很明显被他这话给噎住了:“这在您进鬼屋游戏之前的协议条款上都写上了。”

 

Jack在看到第二行 “心脏疾病患者禁止入内”的时候就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倒是Asher仔仔细细研究了两遍才签。

总不能把我们两个都卖了吧。Jack如此想着。

“哦,好吧。”Jack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主动伸出双手,“要绑到哪里?”

 

被牢牢捆在某把椅子还是桌子上的Jack内心十分后悔。

他能闻到空气里故意的腐败味道,能感觉到飘起来的灰尘沾在自己的皮肤,头顶似乎有一盏大灯,那亮度与温度几乎透过了厚厚的眼罩。

 

我为什么要花钱受这种折磨——

下一秒,眼罩被掀开。

“倒计时三小时,逃生开始。”

 

Jack几乎被晃花了眼,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遮住光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皮革紧紧的束缚在一台桌子上,像某种献祭一样。

他四下打量,发现大量劣质的血浆洒落在周围,这像是个食堂还是什么的鬼地方,周遭的桌椅更是被扔得乱七八糟。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头顶戴了个灰蒙蒙的头纱,才终于发现这家鬼屋是个什么主题。

 

《Outlast》,操,你们买版权了没有——

幸亏这不过是拙劣的模仿,不至于让Jack赤身裸体的等待新郎。

 

是的,新郎。他翻个白眼。

那游戏里一个人气直逼主角的精神病患者,一个以阉割男性作为自己新娘为乐的性心理变态——

按照流程,他只要等着“新郎”出现,接着再来个“无名英雄”打断这变性过程,然后继续逃生。

不得不说,游戏从这个阶段开始真是这鬼屋经营者的恶趣味。

 

他听到惊雷打在窗户上,随之而起的BGM是新郎Gluskin的主题曲《I WantA Girl》。

说实在的那气氛还是有点可怕的。

面临未知谁都有想逃脱的心情,虽然Jack被提前剧透,但是空气中的铁锈味是真的,捆在他手腕上挣脱不开的绳索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脚步声是真的。

他想起小时候被孤立的窒息感,他以为自己能遗忘的、能放过的,其实都在记忆深处隐藏的好好的。

只等着夜深人静,随时准备趁虚而入。

他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消化不了的情绪聚积在一起只剩下愤怒。

 

于是打扮齐整一丝不苟的Gluskin演员用咏叹调感叹“我的新娘”然后看见桌上的Jack的眼神时有一些不自然的瑟缩。

这位游客一脸很明显的不耐烦,瞪着他的眼神有种“你来晚了”的即视感。

但是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Gluskin画着带血妆容的嘴角抿了抿,转手拿起了一边阉割用的电锯。

Jack配合的张开腿:“快点,我赶时间。”

Gluskin:……

 

旁边有个声音轻笑出声:“别碰他。”

Jack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哦,是Asher。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件西装马甲,配着同色的西装裤踩着擦得光亮的皮鞋。

这人好看到让Jack对自己的头纱造型相当失望。

Asher走到这边安静的欣赏Jack被五花大绑的状态。

“说实话,”Asher拿拳头放到嘴边咳了咳,“还挺好看的。”

 

这真是句实话。

Jack躺在木纹横生的桌面上,头纱破败,在灯光与背景下脸色微微发暗,有点像僵尸新娘。更别提褐色皮革与他白皙的手腕相衬,这男孩还一脸迷茫与不自知的脆弱。

Asher过去看看他:“唔,看来我们终于参与了一项成人的项目。”

“什么鬼——Asher,帮我解开,这个不好玩,”Jack眯了眯眼,“我的手有点疼。”

 

“什么,劳驾,”Asher把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演员挤开,“让我看看。”

Jack看见Asher在扯开绳子看到他手上的红痕时变了脸色。

他第一次看见Asher这个表情。

他甚至不敢确定Asher是不是在生气。

 

Jack心里的肥皂泡泡逐渐升起又被戳破。

七彩的,反光的,飘飘忽忽。

他那些阴暗的,无处释放的愤怒与一点点他不可能承认的害怕,都刹那间无影无踪。像放了气的气球,像好不容易见到阳光的杂草。

 

 

Asher在生气。

他的眉目紧锁,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一直以来的迪士尼王子,好好先生Asher Angel这个表情,居然有几分阴鸷。

而这个阴郁的,愤怒的,不同寻常的Asher只是低下头,朝他手腕上的伤痕吹了吹。

好像Asher面对的,是什么举世罕有的珍宝一样。

 

“对不起,”Asher站起身,挑了挑眉,“我们可能要投诉贵店了。”

而被Asher老老实实擒住手腕摩挲的Jack在离开的路上偷偷转过头做了个口型:“不会投诉,十分感谢!”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倒计时两小时,请继续逃生。”

Jack只是盯着Asher握住自己的右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

他倒是想一辈子这么逃生下去。

 

“你之前去哪儿了?”Jack把头纱扔到一边。

“没什么,走了走迷宫。怎么,”Asher看他一眼,“跟新郎没待够吗?”

Jack翻了翻白眼,一句话含糊在嘴里:“……他才不是我的新郎。”

眼前这个才是,他的病例番号196。

 

“我都以为我要去失物招领处找你了。”Jack转移了话题。

“是吗?那我就是你的失物招领处。”

 

又来了。

这种话朋友间自然也能说,Asher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而正是这点让Jack无奈。

 

友谊地久天长,或许他只能绝望。

 

 

 

所以请放弃这场大型的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他们从鬼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Jack似乎对他们浪费的这三个小时相当可惜——并忽略了他一大早赖床消磨过的一个上午。

不过相对的,和白天相比,坐落在这片海滩上的游乐园显得清静了许多,许多大型的游乐设施也关了门。

也好。Jack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情绪。

 

他不习惯这样,一个一向嚣张的人在忽然变得谨小慎微的时候,就要当心了。

当心遇上一个令你变得小心翼翼的Asher Angel。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喜欢AsherAngel,而他也恰好喜欢我这种好事情呢。

 

他在处理感情相关的事情时总是很糟糕。

他擅长吸引,更擅长表达,但在交往这件事上总会出纰漏。

感情出于一时的亮点和火花,而相处这门学问值得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写出岂止几百篇能够熬过毕业的论文。

Jack的任性妄为使得他周围朋友无限包容,朋友会说Jack你本就是如此。

而男朋友可不一样,他们需要彼此磨合,男朋友会说Jack你怎么会如此。

有感情便有胆怯,有胆怯就有要求。

 

所以你带他来圣莫尼卡海滩,带他来GTA5里的取景地,带他来Jack要带Rose坐的摩天轮下,又有什么必要呢。

毕竟你和他的辉煌履历上,那一串女朋友可不是芭比娃娃。

你那些矫情到自己都嗤之以鼻的小心思,就收起来吧。

 

想到这里,Jack如释重负。

去他的吧。Jack想,我连他会不会玩GTA5这款游戏都不知道。

 

Asher正看着摩天轮思索着什么,流光溢彩映在他脸上像是戴上了一层狂欢节面具。华美,张狂,还镶着红色宝石。

给那张天使的脸平添了一点危险。

 

Jack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摩天轮顶端,他把手肘搭在栅栏上双手捧着脸,百无聊赖的数着摩天轮上的人头。

他知道有人戏谑沙赞一里两个校霸圣诞前夜一起去坐摩天轮是在玩《Love, Simon》的梗。可Jack更绝,直接玩的是《Titanic》。

哇哦,这是什么怀春少女才能想到的肉麻小手段啊——Jack不由自主的自嘲。

 

Asher也跟着他半倚在绕着沙滩一圈的栅栏上。

Asher问他:“你玩过GTA5吗?” 

“这儿就是游戏里洛圣都海滩的原型——我记得还有个彩蛋,附近有个滑板公园,不知道现实中有没有。如果是真的话,”Asher微笑着自说自话,“明天我们拿上滑板去玩一圈。”

Jack歪过头看他。

看着这个擅长篮球,擅长吉他,擅长唱歌,好像擅长一切就是学不会滑板的人。

 

他怎么能这样好,好到让人放不下。

暴雨冰雹,越野车只能按20迈行进,一条很简单的路被走得相当辛苦。我也知道路边有旅店,有篝火,有柔软的被子和忘了你的烈酒。但可能我还是有点傻,总觉得下个路口,云层中会渗透出光线,能用来找来自你的归路。

 

Asher突然见Jack忽然烦躁的踢开拖鞋,赤足踩进夏日滚烫的沙滩里。

Jack不耐烦的戳戳他:“你自己去摩天轮上反省一下。”

“呃,你不上去吗?”Asher十分困惑。

“不去,”Jack恶声恶气,“在摩天轮上和榭寄生下一个样,要接吻的。”

 

“难道你想要在最高点亲我吗?”

 

当Jack无趣的给从不拒绝他的Asher拍了一张独自坐在摩天轮里的照片,并暗自打算回家后把自己也给PS上去的时候,他不知道,Asher想的是他确实是有点想亲Jack。

 

十一

Asher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小孩。

他是说,Avi已经算是他能接触到的人里面,最天马行空的一个了,然而在外人面前他弟弟还是会装一装的。

而Jack DylanGrazer不一样,他有满脑子会飞的独角兽,而且完全不吝惜于给别人知道。

 

Asher是那种家长最喜欢的模范男孩,中产家庭,幸福美满,有两个弟妹,性格也好得不行。他按着标尺长大,做的最出格不过的事情可能就是主动要求去演戏。

而Jack不一样,他在古灵精怪这个特质上简直登峰造极。

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妙语连珠,不知道哪里来的天赋异禀,给了一直习惯于甜美天真的迪士尼乐园的Asher相当大的冲击。

他简直是为出格这两个字出生的。

 

谁都能看出他俩是两个世界的孩子,不过以一部电影为契机而认识了罢了。

但是Asher很喜欢Jack,喜欢他有奇怪到天际的想法,喜欢他有拿自由洒脱当理所当然的疯劲儿。

Jack让当年小小的Asher,窥见了另一种生活的吉光片羽。

 

那个冬天他俩还不是很熟。

但是关在片场的同龄人就这几个——何况,有谁能不喜欢Jack呢?

他们凑在一起打堡垒之夜,两个手残互相拖后腿。并在Ian恳求他们离开队伍免得妨碍他开黑之后,继续找其他的乐子。

那个冬天Asher学会了不少恶作剧,当然也经历了更多恶作剧。

“叫我导师。”Jack挺了挺他单薄的胸脯。

 

然而那时他们顶多算是玩伴。

Asher总觉得,Jack内里其实是个有点冷的人。

他有自己好好保护起来的一块秘密基地,像是巨龙守护着珍宝。只有流言说是珍宝,那里究竟有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当Jack偷偷邀请他去探索所谓的密室时,Asher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

因为剧情需要,剧组租了相当大的一座废弃工厂做背景。

“孩子们不要乱跑,”助理导演叮嘱道,“尤其是你,Jack。”

听了这话眼睛不住乱转的孩子不可能会听话,并且更可气的是,他拉上了最听话的那一个。

而谁也不知道,最听话的那个,对此相当甘之如饴。

 

“你不怕吗,Jack?”Asher跟在打着手电筒的Jack身后。

Jack没说话,只是拿着手电晃了晃,在钢筋水泥之间流淌的黄色灯光也跟着动了又动。

接着他迅速转了身,把手电光从下照在自己脸上:“Asher Angel——”

Asher看着Jack这拙劣的扮鬼技巧,顿了顿,想想还是打算附和他:“哇,真厉害,我被吓到了。”

Jack听了这话白他一眼:“真敷衍。”

 

他俩出来得匆忙,身上穿的还是电影里的装束。想想也是有趣,Billy和Freddy的相处模式,好像跟他和Jack是完全相反的。

Jack向来是有点掌控欲的,他享受目光和掌声。Freddy不是,他要的只是特定的人的关注。一直努力研读剧本的Asher开始做起角色分析:

可能相同的都是聪明机灵和需要肯定——

那刚刚好是小太阳Asher最擅长的事情。

 

Asher像养了一只猫一样新奇。

因此Jack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拽住Asher的衣角时,Asher的心里像是被猫咪的肉垫划了一下,有点微妙,又有点柔软。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巨大的工厂里,被金属和墙壁放大了几十倍返还回来。

出了这个馊主意的Jack居然有点怕了。

Asher担心Jack恼羞成怒才没有笑出声来。

 

“嗯,”Jack故作镇定,“咱们把最后一扇门打开,就回去了。”

“所以你要来吗?”Asher故作镇定的问,并换回Jack努力吞咽口水的紧张表情。

 

他一直知道Jack长得很好看,Freddy的绒线帽也相当衬他。Asher见过这张脸上有过大笑,有过伤心,有过害怕,但那些大多是在剧情里,是在片场上。

而现在这个表情,让Jack显得鲜活得多。

 

在Asher装作害怕的打开工厂深处,一扇锈住的大门,发现让他们踌躇许久的门背后,竟然不过是条死路。

他看着对面红砖墙上的青苔,实在没忍住爆笑出声。

Jack果然恼羞成怒了——他把自己忘带手套的手直接塞进了Asher的帽衫内部。

“Asher!”

Asher止不住笑意,他知道这是个朋友的预兆。

 

Jack一直在身体接触上没什么距离感,他俩从认识起就勾肩搭背。然而这天以后,萦绕在Asher脑海里的,总会有这个下雪日子Jack拿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了他的领口。

Asher觉得有点奇怪,他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他好像在这个寒冷的深冬,听见了一阵布谷鸟叫。

 

 

十九岁的Asher坐在摩天轮上,他知道Jack正在地面上张牙舞爪的给自己照相。

他能看见远处海岸潮涨潮落,也能听见不远处不夜城里的汽车鸣笛。

他知道Jack明天肯定又要赖床,不过这位从不防晒的演员不去冲浪也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刚不把这家伙也拉上摩天轮。

在摩天轮上和榭寄生下一个样,要接吻的。

 

而他不能。这只是Asher从意外中得到的一个小小机会,能够创造点他俩之间的回忆。

总归是渐行渐远的。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Jack会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广,从这个稚嫩又天真的躯壳里,长成更成熟、更闪耀的样子。

会有许多的人不管男男女女来喜欢他,会有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而Asher,只会在他背后看着他,在他笑时祝福,在他哭时祷告。最好在他累了的时候陪他喝上一杯,或许那时的Jack会阻止他,还会醉醺醺的叫他Ashey ,甜而黏腻的说:“你还要唱歌呢——”

但这不代表Jack喜欢他,Jack对谁都一个样。亲昵且戒备着。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贪心。

Asher想在以后的早晨里,有着热气蒸腾的牛奶,有着树木清香的味道,还有个等着他的Jack。

 

 

 

十二

他知道他对Asher的感觉不能单纯用“Crush”形容,它不够短暂,不够羞涩,没有那么来势汹汹,不是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而是涓流,是潮汐,是玩完滑板之后喝的宝矿力。

一切都是不经意间,等Jack发现时,他的眼前只保留了一点点能放下脚尖的岛屿,成了一场难以治愈的高烧。

 

那天夜里他俩买了一打啤酒坐在沙滩上,任由沙子蹭脏那几件价格十分好看的衣服。

Asher从摩天轮下来以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潮水一点点的漫上他俩光裸的脚面。Asher的脚显得大一点,Jack的脚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老实的一摆一摆,荡起了一片涟漪。

夜晚的海水有点凉,他看见Jack的脚趾缩了缩又展开。

凌晨四点的圣莫尼卡海滩也有熟睡的时候,就连不远处一直声贝满级的酒吧也逐渐散场走出了零零星星几个人。

他又一次清晰的意识到Jack就在他身边。

Jack身上带着一点醺醺然的廉价啤酒味儿,他的手指顺手在沙滩上写写画画,他那被Asher精心挑选的衬衫已经揉得皱皱巴巴,他们靠得太近了,海风带起Jack的头发能扫到Asher的脖颈。

痒痒的,却抓不住。

 

“我给你看点好玩的。”沉默许久的Jack忽然甩了甩手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手摆弄着调整了个角度。那手机壳是玻璃质感,在满月之下反着光。

于是Asher看见了一道光线。

Jack制造了一颗足以穿过海浪,划过夜空,只知一往向前的星星。

它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显得那么无助又孤独,然而只有它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天尽头。

 

Jack就是他的孤星。

是仿生人的电子羊,是离群索居一腔孤勇的蓝鲸,是深海里的恒星。

 

说点什么吧。Asher心里想着。明天,不,今天就是此次旅行的倒数24小时了。

说点什么吧。Asher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在不由自主的发干。说点什么无论是让你后悔还是不后悔的话吧。

 

选择之所以成为选择,不过是因为无论哪一个它都一定会让你后悔。

你不能再这样恰到好处了。

恰到好处的微笑,恰到好处的伤感,恰到好处的颓丧,恰到好处的乐观。

人不该拿着标尺生活,所以说点什么吧,给这个充斥着你大脑的男孩听。

我努力不去想你,但你的存在令“不去想”这件事变得极其困难。

 

Asher深深呼吸,他的肺部充满了海藻腥气和来自Jack的一点木质香调。

然而他还没得及说话,眼前这个有点醉意的小疯子就把手里的东西对准了他的脸庞,一时晃得他看不清。

Jack看着他的脸笑了:“Asher,你脸上有一道光。”

然后下一秒Jack拉着他一个措手不及倒在了海水刚刚光顾过的沙滩上——

“听着,Asher。”

“我妈妈说,年轻时结婚都是靠一股冲动,想得太清晰明了的话,你是不会结婚的。”

 

Asher看着身边人脸上沾上的一块泥巴,料想自己也应当是同样的狼狈。

他用手把那块碍眼的脏污抹去,看着Jack朦朦胧胧的睡眼,然后轻轻说:“既然是冲动,那我们只能去解决它了。”

 

他想既然圣诞老人不会给他称心如意的礼物,那Asher只有把自己仅存的袜子收好了。

 

十三

当时的气氛可谓是不欢而散。

Asher在看见Jack晃晃悠悠的爬上沙发并拒绝Asher帮助的时候,还是不太明白Jack究竟在生什么气。

按他的常识来说,哪怕是夫妻在旅行途中都会吵架。

没关系。他有点自嘲的想,扛过这一次他们的友情就是经历过考验的了。

 

Asher把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Jack挪到床上,换了衣服随便擦了擦沾满沙土的手和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奔沙发,既然Jack不愿意和他同床共枕,Asher也只能叹着气满足他。

Asher的满腔心事闹得他等到天蒙蒙亮才算睡着,所以在讨厌的客房服务又一次敲响房门时,他瘫在沙发上唾弃不挂着DND再入睡的自己。

一向自律的Asher挣扎着想起身开门,结果房间里宿醉甚深的Jack顶着一头乱毛出来了。

“这是什么邀请吗——”他听见Jack说着,“可以戴面具,可真够复古的。好吧,我会考虑的。”

然后一张请柬被扔到Asher枕边。

 

“呶,一张扮装派对邀请。”

Jack醒了酒,像凌晨无事发生一样对他解释。

“要参加吗?”

“你想参加吗?”Asher下意识的问。

Jack耸耸肩:“也好,”他看了看窗外,“反正最后一夜了。”

 

Asher在陪同Jack挑选换装的时候,只感觉胃里像坠了颗沉甸甸的石头。

最后一夜。他想,Jack说出口的话可真是轻易。

然而他只能在内里默默燃烧,他没资格去反驳这句既定事实。

外在的AsherAngel只会在Jack故意给他挑的兔男郎服饰前无奈的摇头,但最后还是认命的退了一步把兔耳朵带回了酒店。

 

“你打算穿成什么样?”

Jack对他爱答不理:“秘密。”

 

于是当天夜里,面对Jack时,Asher颇有点无言以对。

这个疯子单手勾着一双红底高跟鞋,百无聊赖的靠在走廊墙上玩着手机。

他穿了一条红色裙子。

 

Asher感觉自己的嗓子被什么塞住了:“……好吧,我尊重你,可你也应该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Jack抬头看他一眼,接着Jack戴上酒店提供的威尼斯面具,遮住了半边脸——这让Asher能更清晰的看见他嘴唇上还泛着光的口红——他说:“没关系,好玩而已。”

接着他走近Asher,给他正了正头上的兔耳朵。

“你在做什么?”

“与已婚直男调情。”

然后Jack的手滑下来给他系了个温柔的温莎结。

 

走廊里有人路过,看见他们礼貌的称赞一声“sweet”。

然而只有Asher知道,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亲爱的我们走吧”的人,是不属于他的。

 

 

Asher能感觉到Jack的漫不经心。

如果不是了解Jack懒散的本性的话,他几乎会以为Jack穿成这样是来猎艳的。

每当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总代表Jack是觉得无趣或者想转移注意力了。

Asher会是让他无趣的根源吗?

Asher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光是在霓虹灯下打发走不少打算搭讪——大多数是对正拆开糖纸的Jack,也有一部分是对着他——的人群都占了他很多精力。

 

而现在,Jack才是那被猎的艳。

这让Asher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有一些不堪入目的恶劣想法,是有男人的劣根性。

他也会嫉妒。

来自永远的朋友的,站不住脚的嫉妒着。

 

所以在给Jack去拿香槟塔上的酒杯,听见人群的惊呼和私语时,Asher还在消化着这不太习惯的感情。

他随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见那个今天早上还睡在他床上的男孩,坐在泳池中央的充气沙发上漂荡。

他那双红底高跟鞋已经不知被甩到哪里去,被鞋上的绑带留下几道红痕的左腿曲起,正涂着很夏天的跳色指甲油。

他脸上的面具妖冶而天真,遮掩住他所有的表情。

他的大腿在红色短裙下若隐若现,泳池趴灯光昏昏暗暗,映在他脸上是偏红偏粉,很衬那件小吊带。

 

而所有人都在看他。

 

Asher没有说话,脸上甚至有了一丝笑意。

去他妈的友情吧,他将香槟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脱下那件束缚他已久的衬衣,三两步跳入泳池。

那个认认真真涂指甲油的家伙猝不及防,被合法丈夫径直拖入了水底。

 

水花满分。

 

那是一个带着果香与气泡的亲吻。

Asher在水中睁开眼,正对上Jack惊讶的眼神。他几乎能数清Jack的睫毛。

Jack的裙摆散开,像一只小小的鱼尾。他们的面具随着水流脱落,Asher用鼻尖蹭了蹭Jack的。耳边水压听不清外界任何声响,水底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流光溢彩,只有你与我。

 

在众人欢呼声中,两人相拥着从水中站起来。

Asher全身湿透了,平日一本正经的发型也毁得差不多。

Jack把双手在Asher后背交叉,凑到他耳边说:

“好了,我们明天就去Vegas离婚吧。”

 

 

 

十四

第二天是Jack开的车。

他洗掉了前一天的妆容,清清爽爽的穿着进不了银行或是任何正式场合的沙滩裤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进了民政局。

Asher明显有点沉重,一言不发的跟着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他。

 

“多难得啊,”Jack感叹,“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这样旅行了。”

Asher还没有回话,Jack便把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表格推到他面前。

“你先看一看,帮我检查一下有什么重要事项。”

 

“没有什么重要事项。”重要的只是你而已。

于是Jack收下这一式两份,郑重的拿起羽毛笔——

结果在他们都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Asher抢走了那支笔。

他平时的从容都消耗殆尽,Asher鼓起勇气:“我们能不能不离婚——”

 

旁边的员工小姐一脸尴尬的插进来:“呃,抱歉,你们没有去教堂仪式,其实本来就是没有法律效应的。”

 

Asher手中的笔掉了。

而Jack只是笑了笑。

“嗯,”他说,“这么巧,我刚好约了一个。”

 

那天晚上,Jack有话没说完。

我妈妈说,年轻时结婚都是靠一股冲动,想得太清晰明了的话,你是不会结婚的。

所以每一次相处每一天起床,都是压抑着激动与担忧的接触与试错。

所以你觉得呢,我们之间的尝试是错误吗。

无论你怎么想,我永远不觉得那是错误。

 

而完美如你总得露出软肋来,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走在去往教堂的路上,Asher还是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Jack只是随意聊着天。

“那天我爬上七宗罪的雕像,你以为我当时是在看谁?”

 

暗恋很蠢,但是互相暗恋更蠢。

“等一下,”Jack忽然叫住Asher,“我好像掉了一根睫毛。”

然后他不管不顾的蹲下身,像寻找脱落的隐形眼镜一样翻看地面,

“它在这儿!”Jack的声音充满兴奋。

Asher看见他捏着几乎看不见的东西问:“Asher,你要许什么愿?”

“我吗,”Asher低下头笑了,“我想让眼前的Jack Dylan Grazer,再叫我几声Mrs. Grazer。”

“成交!”Jack把手上的东西吹走,“我再加个期限吧,先预约个一辈子如何?”

 

 

兜兜转转,殊途同归。

梦想不会背弃你,生活偶尔会。

你或许会放弃自己,而我永远不会。

 

Fin.

 



写得很开心,虽然词不达意,但已经很努力把本人最好的想法和文笔贡献出来了。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希望得到评论(卑微。

  

评论(20)
热度(309)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FairyTalesAndLies | Powered by LOFTER